这学期的国学课上,魏桂军老师引领我们走近了陶渊明,去追寻那片心中的桃花源。如今,课程渐终,我们也将与靖节公道别。
“菊神”与“桃神”,是后人赋予陶渊明的雅称。菊,象征他隐逸中的高洁与气节;桃,代表他精神深处的理想与归宿。
他曾出任江州祭酒、镇军参军、建威参军,乃至彭泽县令,却在四十一岁那年决然辞官,归隐田园。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尽管生活清苦,“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却仍“慷慨独悲歌,钟期信为贤”。正是在这般困顿中,他心忧天下,笔力遒劲,写出如“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般豪迈的诗句,更以《桃花源记》勾勒出理想大同的蓝图。他一生留下诗歌一百二十四首、辞赋三篇、记传书札九篇,其文字如暗夜星光,熠熠生辉;亦如不灭火种,点燃后世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
魏老师将陶渊明的一生凝练为:“一峰高尚的人格;两个挣扎的字眼;三径松菊的高洁;四壁萧然的潇洒;五子慈父的伟岸;六经要义的功夫;七体浑然的大家;八方诱惑的静穆;九‘不’五柳的金刚;十分真实的高贵。”归根结底,不过一个“真”字——这正是陶公一生的写照。
在中国文学史上,流派纷呈:边塞、婉约、山水、浪漫、现实……而他,是田园诗派无可替代的奠基人。东坡先生评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认为自曹、刘、鲍、谢至李、杜,皆未能及。在我眼中,陶公的诗文,如峭壁孤松,虬枝嶙峋而松针丰茂,历经风霜而筋骨铮铮,那是他高洁品格的象征;如秋霜之菊,含露迎风,幽香澹澹,可沏茶细品,神韵自现,那是他隐逸淡泊的写照;又如春野之桃,绚烂如霞,延绵数里,那是他梦中理想的绽放,也是后人永恒追寻的远方。他因此被尊为田园诗派之宗。
陶公,是文学史上一座巍峨的高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后人皆欲攀登,却终须仰止。
南朝周颙曾效仿陶公隐于钟山,却应诏出仕,被讥为“情在魏阙之下,迹寄江海之上”,留下“终南捷径”的话柄。与陶公相比,确有云泥之判。陶公一生挣扎于权力、战乱、出入世与种种诱惑之间,却始终保持着精神的静穆与文人的骨气。这正是他伟大之所在,也因此千年留名,光照后世。
他自号“五柳先生”。我近日读到关于胡杨的记述:胡杨属杨柳科,生而三千年不死,死而三千年不倒,倒而三千年不腐。我想,这不正是靖节公的精神吗?——那是一个民族永不湮灭的灵魂。
今夜散步,我特意走到河边柳下,轻抚垂垂青丝,依依作别。
穿越千年觅南山,
桃花源里拜陶仙。
五柳庐舍对饮酒,
醉卧菊篱诵诗篇。
七体浑然成大家,
不朽文章天下传。
折柳依依别靖节,
神交已成故友间。
(文史语言系 袁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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