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属于两湖平原的江南部分,不仅是著名的鱼米之乡,还因有松软肥沃的沙质土壤,盛产瓜类。今年我留下来照顾母亲,和母亲一起吃了不少的瓜。
西瓜的盛世,出现在燠热的季节。它以“凉争冰雪甜争蜜”的优秀品质,最受市场青睐。试想一下,当你肩着生活的重担,大汗淋漓,从暑气蒸腾的室外回到家里,捧起一块西瓜,既可获得失去的水份,又能又补充消耗的能量,那大快朵颐的感觉,是何等的畅快与悏意!疲乏随之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世界都清凉美好了。
说来恐怕有点酸葡萄心理,反季节的果蔬我是不太推祟的,感觉味淡如水。今年米积台超市里自然种植的西瓜,第一次出现时我就买了一个,回家一刀切开,半边用保鲜膜封了,剩下的半边又一分为二,也封了一块,一起放进冰箱。剩下的四分之一切成三块,和母亲一人吃了一块,还一块孤怜怜的,不忍它剩下,就劝母亲还吃半块,我解决半块。母亲说: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我也只好作罢,任由它剩着去。
之后,黑皮的无籽西瓜也上市了,我买来一个,费了好大的劲,用水果刀从西瓜壳里剔出瓤来,切成小块的、不規则的多边形,放在盘子里,插两根牙签,端上桌子请母亲来吃。母亲不以为然:吃个西瓜,这么过细作什么?我说:您孙子重孙们都这样吃的,不切成这样,满满尝都不尝。母亲高兴起来:哦!哦!这样好,这样好,现在的年轻人真聪明。
西瓜越来越便宜,菜场上便宜到十元钱三个。我装了三个,提都提不动,一称,24斤出头。这价格就只差是白送,不吃白不吃。况且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提振消费,为国抒困,为瓜农分忧,何乐而不为呢!
抖音上很热闹:主播拿一个绿油油的甜瓜掰开,里面是黄澄澄的肉,黄色的肉细腻多汁,泛着甜蜜的光。是的,那就是甜蜜的光!主播说这是日本培育的新品种,叫青玉甜瓜,含糖量高达百分之十四,种籽也不贵,每包三十多粒,三元钱。我毫不犹豫地下单,买了两包,育苗后栽了四窝,被黄宝子咬死了两窝(《田园俗趣》里已作过记录)。剩下的两窝很争气,结了十几个漂亮的瓜,晶莹剔透,圆圆正正,呈杮饼形状。可它与“青玉”两字不沾边,是纯白色的。瓜蒂附近的叶片开始枯萎,瓜熟了,我满怀期待地摘了一个来,刨去皮,肉也是白色的,剖开了递一块给母亲。母亲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又吃了一口,就放在桌上说:这瓜我咬不动。我也咬一口,感觉很生硬,没点咬合力还真咬不动,嚼着寡淡无味如黄瓜,又绵绵的不如黄瓜脆嫩,让人实在不想吃第二口。
可恶的奸商!幸好我不是大面积种植。
大妹家今年种了脆皮瓜,两垅田,百多窝。它是市场上的紧俏货。贩子开头收一块八一斤,最便宜时也是一块三四。可贩子收得刁:稍有裂口的不要,不板正漂亮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瓜贩子挑剩下了很多,有一些就给我们送了来。我把它去了皮和瓤,切成小块,大瓷碗装着,拌白砂糖腌两小时,吃在口里脆生生,甜津津,特别是那种黄肉的,还伴有很醇厚的瓜香。难怪它这么俏。
母亲牙齿有几个大缺,吃硬一点的东西就会卡在里面,可这瓜软和,问题不大。她吃着吃着就感叹起来:这么甜,放了多少糖精?我告诉她:没放糖精,放的是白糖。她耳朵背,大概只听到了前一句,很体恤地说道:不放糖精也好,弄几个钱不容易。
她又回到了那个艰难的年代里,一角钱一包的糖精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脆瓜吃完后剩下的汤汁是必须珍惜的,母亲很爱喝。我也喝过,那种甜,那种清凉、爽快是任何果汁都比拟不了的。
一天吃午饭,母亲看着那盘脆瓜说:再不要她们送了,要她们拿去卖。我告诉她:这是瓜贩子剔出来的,买不出钱来。她不相信地看着我: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买不出钱来?她两个孙子,大的今年都要上学了。母亲很清醒,一点也不迷糊,还在为她们操心。母亲患了阿尔茨海默病,时常是很迷糊的。一天我大妹来看她,她问:你是哪个?大妹说:我是云琼。母亲又问:你也叫云琼?怎么和我大女儿一个名字?她迷糊得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这种病是很难治的,但这段时间天天吃瓜,母亲又很清醒,我想,治疗这种病,是不是吃瓜要比吃药更有效?
这想法虽有点可笑,还有点仵逆,但我确实认为,瓜类对我们的身体是大有禆益的,其作用远超我们的想相。人们花时间欣赏一簇鲜花,聆听一曲音乐,是利用视觉和听觉来满足对美的追求,是纯粹的精神享受,仅此而已。吃瓜就不同了,吃一块正当时令的瓜,既兴奋了味觉,愉悦了身心,也补充了大量的水、电解质、维生素和能量,具有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意义。人们把大量的赞美献给了鲜花和音乐,却鲜有对瓜类的褒奖,赞美瓜类的文字屈指可数,这很令人费解。
其实瓜类是值得我们大书一笔的,连不好吃的白瓜也花儿般的娇美可爱,更别提那思而不得的青玉甜瓜了。
(文史语言系 龚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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