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5日,清晨的天空,像是被刚刚洗净的蓝色绸缎,太阳羞涩地从地平线探出小半边脸,给天空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少女娇羞的面颊。我游览过水平如镜的西湖,欣赏过奇峰罗到的黄山,攀登过焥烻曲折的长城,可是我最流连的是岚同学她老公家乡(他姨和姨父家)无锡太湖马山上的那片杨梅树林。
又是摘杨梅的好时节,因我几年前的常州老年大学同窗,再次相约相聚,这次去无锡太湖马山摘杨梅。岚同学和我是万年修得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没有修得同父同母同胞胎。但是岚同学和我性格爱好相同,喜欢画画,写实文学。岚同学的老公开车技术相当稳,又神速。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和蔼可亲。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无锡太湖马山,此时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空,六月的太阳,像一把烧红的铁铲,毫不留情地铲着人们的皮肤。使人透不过气来。马山上的杨梅熟了,红得发紫,紫得发黑,挂在枝头,仿佛要滴下汁来。
我们一帮同学随着人群上山。山路蜿蜒,石阶被无数双脚磨得光滑,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妇人们戴着斗笠,背着竹篓,三三两两走着,嘴里不时迸出几句闲话,又很快被热浪吞没。男人们则沉默得多,只偶尔吐口唾沫,抹一把额头的汗,继续向上攀登。
岚同学她老公家姨和姨父年近八十岁,非常善良可爱,两位耄耋老人,早早地来到马山一边采摘杨梅,一边张望着,等待我们的到来。
山并不高,然而暑气逼人,未及半山腰,我的衣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像一块浸了水的抹布。同行的小贩老李却健步如飞,他每年都来收杨梅,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山路与炎热。“今年杨梅好,”他头也不回地说,“雨水足,虫子少,价格能上去。”
山顶的杨梅终于出现在眼前。树木并不高大,却极茂盛,枝叶间缀满了果实,远望去,竟像是着了火一般红艳。果农们早已在树下忙碌,他们攀着梯子,或直接爬上树干,手指在枝叶间灵活地穿梭,将一颗颗杨梅摘下,轻轻放入腰间的竹篓中。杨梅落入篓中的声音很轻,却密集,如同下着一场红色的小雨。
“尝尝?”一个皮肤黝黑的果农递给我一把杨梅。我接过来,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碰,汁水便迸溅出来,酸甜交织,竟带着一丝酒香。“好杨梅!”我不禁赞叹。果农笑了,露出被杨梅染紫的牙齿:“今年的杨梅,个个都是这样的。”
树下散坐着几个游客,他们并不帮忙采摘,只是捧着杨梅大嚼,手指、嘴唇乃至衣襟都被染成了紫红色。一颗接一颗塞入口中,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汁水从嘴角流下,她们也顾不上擦。
正午时分,采摘暂歇。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吃着自带的干粮。有人拿出酒来,是自家酝的杨梅酒,深红色,在粗瓷碗中荡漾。酒碗轮流传着,每人抿一小口,便传给下一位。酒香混着杨梅的酸甜,在热空气中弥漫开来,微醺的人们话多了起来,谈论着市场的价格,偶尔爆发出一阵大笑,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我和同学们随别的果农们下山。他们的车上堆满了杨梅筐,用湿布盖着,以防暑气坏了果子。山路上的队伍比来时更为壮观,满载而归的人们虽然疲惫,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女人们头上的斗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男人们肩上的扁担吱呀作响。
山脚下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未及下山的果农将杨梅直接卖给过路的游客,价钱比卖给商贩要高些。一个戴眼镜的城市人正在与一位老农妇讲价,老妇人的脸上皱纹纵横,像极了杨梅树的树皮。却固执地守着价格不放。最终城里人妥协了,掏钱买下两篮,得意地拎走了,殊不知那老妇人在他转身后狡黠地一笑,从身后又拿出两篮同样的杨梅来。我望着渐渐远去的马山,那满山的杨梅树已看不清果实,只剩下墨绿色的轮廓,在阳光中沉默。
下午的采摘更为忙碌。岚同学她老公家姨和姨父顾不上吃中饭,据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大暴雨,他们想赶在暴雨之前多采一些杨梅。我和同学急急忙忙付杨梅款时,阿姨硬是不让我们扫码付款,更不肯收费,我们非常的、非常的不好意思,因现在出门很少带现金,阿姨这一军将的我们目瞪口呆,无地自容,在数字经济时代,这样的场合我和同学为付款一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终阿姨不肯收我们分文,这就是善良的亲情、友情与商贩的区别。
此刻我心中只有默默地对两位耄耋老人说:
如果天晴,阳光是我的问候;
如果下雨,雨声是我的祝福;
如果刮风,风声是我的祈祷;
无论何时,都祝愿岚同学她老公家姨和姨父身体健康,开心快乐每一天!祝愿两位耄耋老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老松!
杨梅的时节很短,不过十来天光景。这些酸甜的果实很快就会消失,如同它们突然出现一样迅速。人们会忘记采摘时的汗水,只记得口中的滋味,然后期待来年再次与这红色的喜悦相逢。
这便是丰收罢——我想——短暂而浓烈,如同杨梅的滋味,染紫了嘴唇,也染紫了记忆。
(文史语言系 易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