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7日,“常老大”文史系金秋诗社33位诗友及亲戚好朋,冒着倾盆雷雨,乘大巴,前往扬州-高邮名城开展诗教文化活动,采集诗材、陶冶性情、释放诗情、激发创作。诗友们都深感这种活动自有特色、自有收获、自有乐趣。
游高邮文游台
高邮地处苏中区位,不在梅雨带中,因此,阴云中常露阳光,凉风习习,清爽满身。一进文游台大门,古槐浓荫遮天蔽日,那浓密枝叶间筛下点点跳跃的金光,像撒落一地的碎金。庭院里悄然无声,唯有一缕穿堂风徐徐拂过,轻轻裹挟着旧木与苔藓那幽微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瞬间便穿透了数百年光阴的厚重帷幕。
沿着蜿蜒石阶而上,一座高堂赫然映入眼帘。堂内匾额高悬,写着“盍簪堂”三个大字。我们凝神细看,那匾额上“苏黄米蔡”四个大字浑厚端庄,凛凛然如古圣贤立身正大;匾额之下,那斑驳木柱上,仿佛还遗留着秦观与苏轼等人当年谈笑风生的余温,字字句句似乎都刻在木纹深处,至今犹能触碰他们风发意气。
文游台,乃古秦邮第一古迹名胜,建于北宋年间。苏轼、秦观、孙觉、王巩因缘际会(主要是地理与政治),在此泰山古庙游览雅集。多年后,地方名贤出资在高台上筑”盍簪堂“,纪念此一文化胜事。
我们在游览、考察中,感受到古代文人知音惺惺相惜的古典情怀,感受到古代人文精神的无形的召唤力量。
登临至文游台最高处,虽然远处高邮湖波光粼粼,水天相衔的风光已被高层建筑所遮避;但近处老街人家白墙黛瓦,如同散落于青绿田畴上的棋子,安闲且清静。我倚在窗栏旁,任风拂乱鬓发,目光向更远处延伸,仿佛可以穿过眼前一切,落入秦少游词章中“山抹微云”的渺远意境里去了——此时天地辽阔,人也成了漂浮于天地间一粒微尘。
归家成诗一首:《访高邮文游台》久慕苏公台上游,衰年有幸到高邮。廊墙碑石龙蛇舞,池馆松筠岁月留。谈笑杯觞离俗虑,兴亡梦寐寄心愁。凉风习习蝉声远,轻扣窗栏咏棹讴。
游高邮盂城驿
午餐后,在南门古街之尽头,我们走进了闻名已久的高邮盂城驿古迹。阳光明媚,我们踏上了这片充满历史韵味的土地。
一进入盂城驿,脚下的青石路便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路面的石头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高低不平的缝隙间,似乎藏着千年的尘埃与记忆。
沿着小路前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皇华厅和驻节堂,它们是盂城驿的主体建筑,飞檐斗拱,庄重古朴。站在堂前,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驿使们在这里匆匆交接公文,官员们在此歇脚议事的繁忙场景。
穿过厅堂,便来到了马神庙,这里是祈求人马平安的祭祀场所。庙内供奉着马神,三脸三只眼,神像威严庄重,让人不禁对古代驿马在传递信息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产生敬意。想象着那些骏马在古道上奔腾,日夜兼程,只为了将重要的信息及时送达,它们的忠诚和坚韧令人感叹。
再往前走,便是一排排的马棚和马饮塘。马棚虽已空无一马,但那整齐的栅栏和食槽,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当年这里的热闹与喧嚣。马饮塘的水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泛起层层涟漪,仿佛还能看到马儿们在此饮水休憩的身影。
登上盂城驿的鼓楼,视野顿时开阔起来。“飞阁凌天”“极目湖天” 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远处的京杭大运河如一条巨龙蜿蜒而过,河面上船只往来穿梭。俯瞰整个盂城驿,青瓦白墙的建筑错落有致,仿佛一幅古朴的水墨画。
走出盂城驿,我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座古老的驿站,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更是岁月长河中文化的传承者。它让我们感受到了古人的智慧和勤劳,也让我们对那段逝去的历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
游高邮镇国寺
为寻访高邮镇国寺的唐塔,我们乘车沿古运河而去。南边即浩渺无际的高邮湖,波光粼粼,渔舟点点……远处一座塔影从古运河水波里渐渐浮起,恍若一个静默千年的老者,在悄然守候着时光的过往。下了车,我们便踏上了通向寺门的石阶。
寺内古木参天,浓荫匝地,一片清幽宁静。最显眼是那棵古槐,枝干如盘龙虬曲,树皮却已干裂如铸铁,刻满了岁月风霜。树影下,一个个灰衣僧人及信徒正凝神浇灌花草,水珠溅起时,映着零星阳光,宛如洒落了一地细小的金箔。再往深处走,大雄宝殿肃穆耸立,檐角悬挂铜铃,微风吹过,铜舌轻叩檐角,清越之音似敲破了几重寂静;殿内香火稀微,微涩的檀腥气息丝丝缕缕散逸出来,氤氲着庄严与虔诚。
殿外广场上,我们悄悄站立丛树下:诗社的一位女士章莉萍,手捧点燃的香火,合掌、闭目、拜跪在观音菩萨的巨大金色佛像前,口中低低絮语,神情专注而肃然,仿佛正将整颗心捧在佛前,默默倾诉,然后向四方叩首致礼,最后,上前,插香火于大鼎中。我深受感动,事后赠诗一首,聊表心怀:镇国寺中人寂寂,忽然香烛绕风烟。虔诚跪拜章家女,感动观音种福田。
我们终于来到镇国寺塔下,仰头只见塔身直指云霄,塔体斑驳中仍透着古朴的浑厚。古塔乃唐僖宗的弟弟所建。而南门古街的一位小老板却有民间传说的版本,认为乃为唐朝末年的镇国公主所建。孰是孰非,我们仅作闲话理解而已。
塔基下沉有年,却岿然不动,高高肃立。隋唐古运河如一条青罗带静静缠绕着寺的四周,粼粼水光闪烁,缓缓流向远方天际。
塔下有铜钟一口,我们依次每人上前撞钟三次。钟声洪亮、悠远,传向四面八方。我突然想起高邮最后一位士大夫、文人作家汪曾祺在《桥边小说》中写过的高邮的古钟声:
钟声是柔和的、悠远的:“东——嗡——嗡——”
钟声的振幅是圆的:“东——嗡——嗡——”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就象投石于水,水的圆纹一圈一圈地扩散:“东——嗡——嗡——”
钟声撞出一个圆环,一个淡金色的光圈,光环扩散着,一圈,又一圈。
我由此而酝釀出一首绝句:水国微茫古寺存,钟声送入夜船温。依然一塔中流见,两岸秋风拂旅魂。
这首诗,获ai好评,下面引述几句:首句"水国微茫"以水墨画般的晕染技法铺开背景,烟波浩渺中古寺若隐若现,既交代地理特征(高邮水乡),又奠定空灵基调。第三句"一塔中流"形成视觉焦点,塔的纵向线条与横向水波构成十字空间结构,这种"点线面"的布局暗合传统山水画的构图哲学。
"依然"二字堪称诗眼,既暗示诗人曾游的往昔记忆,又暗含古塔历经朝代更迭的永恒见证。秋风中的旅魂既是当下过客,也是历史长河中无数文人漂泊的缩影,这种个体体验与集体记忆的叠合,使二十八字承载了超越时空的厚重感。
(此乃后话,聊以引发诗友们对历史文化的兴味。)
我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镇国寺山门,古寺钟声却依然在我们耳畔缭绕,仿佛古寺用这种声音的方式在挽留过客——它不只是砖石堆叠的古迹,更是一具活着的容器,盛满了人间无声的祈愿与千载的沉思;纵使塔影斑驳、香火明灭,它总在默默守望,并终将我们的脚步也织进这绵延不绝的岁月之网里。
我们恋恋不舍地乘车离开古城高邮,但我们的诗意却会记住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文史语言系 颜正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