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作为中国古代最为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其思想丰富深刻,覆盖各个不同领域。尤其是作为教育家、中国首个开设私人教育的孔子,其语言思想和语言艺术更是灿烂辉煌。翻开《论语》,孔子及其弟子关于这方面的对话俯首皆拾、字字珠玑。在《论语》先进篇中,将孔门学问分为四科,这四科就是德行、言语、政事和文学,可以说言语在孔门学问中四分天下有其一,“四科十哲”已经成为中国妇孺皆知的常识。学习研究孔子语言思想和语言艺术,对于传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提升全民族语言能力和水平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慎于言是孔子语言思想的基本要求
孔子虽然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培养了3000多个弟子,但他并不主张也不欣赏做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布道者,而是一直倡导“慎言”、“讷言”。甚至有一次孔子对弟子说:“吾欲无言。”也就是说我不想讲话了。吓得弟子子贡连忙说,你老人家要是不说话,那么我们还传述什么呢?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也,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老天爷说过什么话呢?依然四时运行,百物生长。当然孔子不讲话是不可能的,但他是力主少讲慎讲是事实,而且这是他反复强调的。在《论语》学而篇中,孔子开宗明义:“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矣。”在为政篇中回答子张如何做官提问时指出:“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就是说即使对有把握的事情也要谨慎开口,这样就可以少犯错误。在里仁篇中,孔子再次强调:“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毛泽东同志非常欣赏这句话,将自己两个女儿分别取名为“李敏”和“李讷”。如果说“慎言”表示孔子希望说话要谨慎,那么“讷言”则更进一层,有点“迟钝”的意思。孔子甚至把慎言上升到“仁”的高度来认识。孔子的弟子司马牛请教什么是仁?孔子回答说:“仁者,其言也讱。”意思是说,仁者,他的言语迟钝。司马牛一下子被搞懵了,反问说:“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 言语迟钝,这就叫做仁了吗?孔子进一步解释说:“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做起来不容易,说话能够不迟钝吗?孔子的逻辑很简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既然做起来难那就先管住自己的嘴,慎言讷言,也就是“其言也讱”,这是仁的第一步。《论语》公冶长篇记述,有一个人说冉有这个人有仁德而没有口才,孔子说何必要有口才呢?靠伶牙俐齿与人辩论,常常招致别人的厌恶,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称得上仁。二、言忠信是孔子语言思想的基本原则前面已经讲了孔子“慎于言”并不是不说话,在《论语》雍也篇中孔子曾经说过,如果没有祝鮀那样的口才,仅有宋朝的美貌,那在当前社会的处境就艰难了。但说话不能瞎说,要有基本的原则和要求。在卫灵公篇中,子张向孔子请教如何才能通达各处,孔子回答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周里,行乎哉?”出言忠信,做事笃敬,即使到了蛮荒之地,也可通行。出言不忠信,行事不笃敬,即使在本乡本土,你能行得通吗?孔子的得意弟子颜回曾经问孔子怎样实行仁?孔子讲了五条原则,其中之一就是“非礼勿言”,不合“礼”的话不要说。总而言之,就像孔子在子路篇中所说的那样:“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论,一点也马虎不得。孔子最反对“巧言令色”也是对“言忠信”的最好注释。《论语》开篇第三章就是“巧言令色,鲜矣仁!”在阳货篇又重复了这句话,一再强调花言巧语的人是很少会有仁心的。在公冶长篇中,孔子说:“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在卫灵公篇中也严肃指出:“巧言乱德。
花言巧语足以败坏道德。在季氏篇中提出要结交三种好的朋友,杜绝交往三种坏的朋友,其中之一就是杜绝“友便佞”,就是指的是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的人。除了反对“巧言”之外,孔子还竭力反对“大言”,在宪问篇中孔子说:“其言之不怍,则为之难。”要是说话大言不惭,那么他实行起来就很难了。同时,孔子对言不及义者也提出批评,在卫灵公篇中说:“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孔子除了告诉我们言语的是非标准之外,还提醒我们要十分注重辨别忠言与巧言的真伪。在子罕篇中有一段话很值得我们去深思:“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符合法理的良言,谁能不听从呢?改正自己的过错才是可贵的。恭顺赞美的话,谁听了不高兴呢?认真推究他的真伪才是可贵的。高兴但不去分析真伪,听从但不去改正错误,那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三、先行其言是孔子语言思想的核心内容如何处理言和行的关系,是孔子以来中国历代哲学思想最为关注的问题,概括起来就是重言还是重行问题,言先还是行先问题。孔子在《论语》为政篇中,回答子贡所问如何做一个君子时说:“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就是告诫人们将要说的话,先实行了再说出来。孔子主张行先于言、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这句话是提醒我们与具体人打交道时,当讲时要不失时机,不当讲时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在《论语》季氏篇中,孔子曾语重心长地对弟子说:“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就是说侍奉在君子身旁,有三种过失需要避免:不到该发言的时候就贸然发言,这是急躁;该发言的时候却不发言,就是隐瞒;不看君子的脸色就发言,就是目盲。孔子用这三种过失提醒我们,我们讲话发言前要善于察颜观色,善于把握时机,绝不能想什么时候讲就什么时候讲,想怎么讲就怎么讲,这样不仅达不到效果,反而是自取其辱。在《论语》宪问篇中记述了一段生动的对话。孔子向卫国人公明贾打听卫国大夫公孙文子的情况,孔子说听说公孙文子他老人家不说话、不笑、不索取,是真的吗?公明贾回答说,这恐怕是告诉你这话的人错了,公孙文子他老人家在应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因而别人不反感他的话;他在高兴的时候才笑,因而别人不反感他的笑;他在合乎道义的情况下才索取,因而别人不反感他的索取。孔子听了之后大为感慨,感叹道:这样啊?难道真是这样吗?可见孔子对适时而言的人是多么地钦佩。孔子的语言思想和语言艺术丰富多彩、博大精深、逻辑性强,而且一以贯之。引用颜渊的话来表述最为恰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我在《论语》中游溺多年,尚不及皮毛,相信会有更多的学者来探索她、学习她、发扬她、丰富她。
(文史语言系 朱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