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餐桌上有一道菜，韭菜炒鸡蛋。今天中午，餐桌上有一道菜，韭菜鸡蛋汤。

　　这些天来，餐桌上不脱的是韭菜。尽管天天有，但每天都不会剩下。剩下的反而是那些不常上桌的菜，比如红烧猪蹄，牛肉粉丝等等。

　　这韭菜来自苏北乡下，是孩子的大舅家自家长的。乡下人家，差不多都有一块或几块不大不小的蔬菜地，地里长着黄瓜、茄子、豆角等各种各样的蔬菜。而这些蔬菜中，韭菜几乎是每家不可或缺的品类。他们自耕自种，自给自足，过着田园诗般的日子，好不惬意。大舅家当然也不例外。

　　前些天，我和老伴去乡下出人情，住在大舅家。回常州的时候，大舅妈割了不少韭菜，装在蛇皮袋里，一定要我们带回来。她还不用我们费劲，用电动车装着，一直送到我们回常州的大巴车上。我们也未作推辞，毕竟这是从家乡的泥土中长出来的味道，哪里舍得不要呢!

　　这韭菜，色翠如玉，叶子细细的，长长的，和开春后的麦苗有些相似。但真要和麦苗比起来，韭菜的色泽要更鲜嫩些，姿态也更苗条些。长在地里排列得整整齐齐，富有仪式感，不像麦苗那样杂乱无章，拥挤不堪。

　　韭菜不仅长得嫩旺，秀气，更有天生的一股清香。这香，很浓，但不过分。一口铁锅，当一汪菜籽油烧热后，将洗净切段的韭菜倒入其中，立即会爆发出“滋滋”的声响。随着这声响，那股独特的韭菜香，便会弥漫一屋，甚至飘出窗外。你若是刚从外面归来，或许还未走进家门，那股香气就已经扑到你的鼻孔，挑逗起你的食欲。

　　韭菜的再生能力独一无二。只要把根留住，任由你一茬又一茬地割去，它会一茬接一茬地再生出来。而且一茬比一茬带劲，一茬比一茬鲜嫩。在所有的蔬菜中，韭菜恐怕是最顽强的。砍头不要紧，只要本根在。今晚割了去，明晨又出来。你今天晚上刚把它割去，临到次日大早再去看时，新的绿色就又冒了出来。

　　韭菜在农家菜圃中，体形最小，但地位不低。记得小时候在自家的自留田里，父母亲专门辟出一小块地来，上面长着许多种蔬菜，辣椒，茄子，黄瓜，蕃茄，葱蒜等等，应有尽有。大人们称呼这一小块菜地，就叫做韭菜墩子，以韭菜冠名。并没有人说是黄瓜墩子，也没有人说成茄子墩子，或者其他什么墩子。这足可见证韭菜在庄稼人心目中的地位，是高于其他蔬菜的。

　　人们偏爱韭菜，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上面说的味道好，再生能力强，产量高之外，还有的恐怕就是易种，泼皮。你只要在地上扒开一道沟来，把种子撒下，或栽下根去，再浇上水，不出几天，它就会破土而出，露出笑脸来。还有，韭菜不讨虫子喜爱，不像青菜那样，会被虫子啃得面目全非。不惹虫子，就不用喷药，吃了后，对身体无害。据说，食用韭菜，不仅对身体无害，而且还可以滋补阳气，强身健体。

　　我小时候家里穷，当然，也不是我一家穷，大家都穷。家里有亲戚上门，也不会到镇上去买鱼打肉。能有一顿饱饭，已是很好。如果能再加个韭菜炒鸡蛋，烧个黄瓜汤，或是瓠子汤，就算是最好的招待了。所以，韭菜不仅是居家餐桌上的常菜，也是一道招待贵客的美味。

　　我现在长住常州，常州也是有韭菜的。但常州的韭菜多是洋韭菜，不同于大舅家的本韭菜。常州的洋韭菜肥头大耳，含水太多，不把炒。盛到盘子里，塌成一堆，汪在卤中。吃到嘴里，既没有本韭菜的劲道，也缺少本韭菜的香味。当然，洋韭菜也不是没有香味，但那香味没有本韭菜来得纯正，地道，可口。

　　我平生最喜欢用韭菜下饭，尤其是喜欢韭菜炒鸡蛋，或韭菜蛋花汤。色香味俱全，天天吃都不厌，一辈子吃不够。下次再到大舅家，我还叫大舅妈割一些韭菜送给我带到常州来。

　　(文史语言系 陈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