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寒冬的一天,闲来无事,在院中晒太阳,不经意间发现墙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深绿色的小植物,环顾院中别无其它花草,几盆花卉早已冻得“抽了筋”枯瘪不起。走近一看,哦,久违了,一颗蒲公英,它静静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好似在期盼、等待,更像是守候。
一时来了兴趣,我在院中转了几圈,找不到第二颗,万枯丛中一点绿。
来到二楼阳台处,只见花盆中也有一颗蒲公英,嘿,奇了怪了,楼下一颗,楼上一颗,是好事成双,还是天意作美?
在都市,一般来讲,蒲公英是难得一见的。因为蒲公英是一颗小草,很不起眼,人们津津乐道的月季、牡丹、君子兰等是如何娇艳,谁会想起蒲公英。
在公园,在小区绿化地带,蒲公英是一种杂草,园丁们都要不遗余力地锄掉。
而我对蒲公英都有一种特别的怀恋。
我的童年岁月是在农村渡过的。
62年,母亲响应国家号召,从纺织厂下放回到老家茶山乡复兴村务农。
记得我家屋前、屋后、小河边、田埂旁,到处都是蒲公英,从绿色颗叶,慢慢地开出小黄花,再变成白白的花絮,风一吹,白白的花絮满天飞舞。
妇人们在田间劳作间隙,经常哼唱:
婆婆丁、花儿黄,
黄花变白长棉球,
棉球变成白絮絮,
风一吹飞走啦!
儿走远方愁煞娘,
泪儿流、变成婆。
蒲公英是学名,俗称婆婆丁,小时候只记得都称婆婆丁。
蒲公英的黄花变白絮,白絮包含种子,随风吹散到天涯海角,到处生根发芽,我不知道,植物的种子或者说植物的儿女,在与母体分离时,是否与人类一样有着刻骨疼痛的不舍,我想肯定有,因为他们都是有生命的,不过是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罢了。当时跟着大人哼唱这首歌谣,其实也是哼唱而已,根本不知其意。
小孩子唱得响亮,倒确实是给大人长脸了,少不了夸奖,然后是羡慕,赶的巧,会有一把蚕豆或瓜子之类的奖赏。
田间,妇人们的哼唱与小孩的嬉闹声交织一起,嗬!劳作的景色真美。
母亲从来只是低声跟着大伙一起哼哼,而我却能跟着她们高声唱,小孩子无所顾及,一边唱一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还不时取笑:“长大了不能离开娘呵”,我拉着母亲的衣角,脆生生地说:“我就不离开娘”,母亲只是笑而不答。
到了上学的年龄了,父母一边为我做准备,一边发愁,母亲下放时,把姐姐妹妹的户籍均带到了乡下。
城里户籍只留我一个,按当时的规定,必须按户籍入学,父母早几年早已在觅渡桥小学后门旁买了一间房屋,专门供我读书之用。
村上的舅公把船停在我家屋前的码头旁,父母把我的生活用品搬上船,几十块木板准备搭阁楼用,装了满满一船,母亲紧挨我坐在船头,父亲用竿杆往向撑,舅公在船尾摇橹,船在河中慢慢地前行,橹浆摇起的小波纹慢悠悠地散开。
河的两岸长满了茂密的青草(俗称毛柴),夹杂着兰白色的马兰花、黄黄的蒲公英花,还有其它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一个九岁的孩子即将开始独自生活,父母则无奈不能陪伴身边,我一脸茫然,按现在的当下是不可想象的,而我确实就是那么过来的。
……
阳春三月,院中的二颗蒲公英已长得近一尺高,花苞早已露出了黄色的笑脸。
我觉得,二颗蒲公英莫不是天国中的父母,好似一双凤凰,经过涅槃后披上绿色的羽裳,重返人间,变成二颗蒲公英来到我身边,一颗在院中,一颗在窗台上,母亲坐在院中悠闲地打肫,父亲在窗台上沐浴阳光,守候陪伴他们的儿子。
天下父母啊,儿女永远是他们恋恋不舍的牵挂。
哦,蒲公英!我心中的母亲花!
(文史语言系 谷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