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祖籍浙江绍兴，出生在常州。听妈妈说，三十年代初，外婆，外公从绍兴乡下，带了18个人组团来常州开染坊。浙江人会做生意，有经商头脑，懂得抱团取暖，资源共享，源远流长，可见一斑。

　　外婆家染坊，开在常州东门街，紧靠天宁寺。妈妈在家排行老大，为照顾三个弟妹，为帮外婆经营染坊，书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了。妈妈很聪明，会写信，会算账，算盘打得一流。

　　妈妈17岁由外婆作主，和爸爸结了婚。18岁生了哥哥，一共生了2儿3女。五十年代初，爸爸妈妈在家开了熟食店，味美价廉，顾客盈门，生意红火。58年国家实行公私合营，店併给了国家，爸爸妈妈被分配在饭店工作。

　　妈妈性格开朗，笑口常开，喜欢越剧，是越剧红楼梦紫娟扮演者的粉丝。当年要不是外婆阻拦，妈妈早就跟越剧团跑了。她会一个人把《梁山伯与祝英台》整本戏唱完。她一个人对白，一会儿她是梁山伯，一会儿又是祝英台，伤心处眼泪汪汪，开心处喜笑颜开，如痴如醉。看得我啼笑皆非。

　　妈妈吹得一手好口琴，复音，震颤音拿湼到位，換气运用自如，听她吹口琴，是一种享受。我们全家下放在农村时，夜晚乘凉，如水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妈妈吹着口琴，哥哥拉着二胡，在他们的伴奏下，有时我独唱，有时兄妹5个合唱，有时我和哥哥来段锡剧双推磨，妈妈再来段越剧清唱，和谐的音符回荡在天空，歌声，笑声，戏曲声，声声入耳，引来村里人围观，他们很羡慕我们幸福的一家。妈妈的乐观主义，带动了全家，有妈妈在，感觉家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欢乐祥和的气氛。燕子喜欢到我家筑窝，小狗也喜欢来我家。我家的狗，原来是只流浪狗，由于妈妈乐善好施，经常喂它，它抓老鼠，逮黄鼠狼，俨然成了我家的有功之臣。

　　在农村，因妈妈性格随和，和谁都合得来，村里人都喜欢到我家玩。小孩到我家，妈妈会抓一把瓜子或是糖果给他们吃。到了冬天，雨雪天，地里不好干活，村里人都到我家玩。他们穿着棉鞋，踩着高跷，带着笑脸，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他们有的打扑克牌，没位置的围着看打扑克牌，有的在聊天。家门口放滿了长长短短的高跷，这成了我家独有的一道风景线，那时农村文化生活苦燥，想借本书看看都难，我家成了村里的文化娱乐中心。妈妈喜欢热闹，从不嫌烦。

　　妈妈烧得一手好菜，她会变废为宝。她用莴苣叶，或是蒲公英做饭给我们吃，打开锅盖，清香扑鼻，垂涎欲滴。

　　下放农村，正是我们兄妹几个长身体的时候。妈妈为了给我们改善伙食，补充营养，经常抓老鼠给我们吃。她把木制的老鼠笼烫了又烫，生怕老鼠闻到它们的味道，不上当，用炒熟的花生做诱饵，把老鼠笼打开，等老鼠上钩。抓到老鼠，妈妈如获至宝，把鼠肉清䒱，肉质细嫩，齿留余香，是世界上少有的美味。

　　妈妈喜欢旅游，我曾带妈妈去过好多地方。我曾带一家大小十口人，去庐山旅游。我利用单位旅游，去外地开会，学习的机会，带上喜欢旅游的妈妈一起去。同事问我，你出来怎么总带着你妈妈?我说妈妈喜欢旅游，我上班没时间陪她，出来带上她，公私兼顾。一次去苏州学习三天，我又带上了妈妈。白天我让妈妈跟旅游团，苏州一日游，学习休息期间，我陪妈妈去观前街转转，品尝名点小吃。第一天晚上睡觉，妈妈鼾声如雷，影响人家睡眠，主办方半夜把我叫去，把我们安排到三楼，整个三楼只有我俩，我和妈妈相视一笑。就这样，有机会我还是会带上妈妈。

　　改革开放浪潮，席卷全国。妈妈在农贸市场开了小吃店。上午豆腐汤，茶叶蛋，下午牛肉粉丝汤。妈妈厨艺精湛，老远就能闻到妈妈茶叶蛋和牛肉汤的香味，妈妈会做生意，擅做生意，把小小的生意，做出了大大的名气。

　　妈妈虽然每天忙忙碌碌，但逢年过节都要把5个子女及孙辈叫到家中，摆上圆桌，端上丰盛的菜肴，全家团聚，其乐融融。三十晚上我们都会在妈妈家过年，妈妈系着围裙，忙前忙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搞一大桌的菜，不要我们帮忙，嫌我们没她力气大。年夜饭后，一大家子打牌，妈妈也在其中，来21点比大小，打牌到12点，大家一起放鞭炮后，各回各家。有妈妈在，过年，年味实足。

　　妈妈喜欢唱歌，唱戏。88年社区举办家庭演唱比赛，妈妈踊跃参加，和我们一起参加了演唱比赛。虽然没得到名次，但全家参与，乐在其中。

　　在妈妈六十大寿时，我们为妈妈举办了隆重的庆祝生日晚会。我们请来了专业乐队，门口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专门订制了小圆桌大小的蛋糕，门口还放了几箱饮料，供大家享用。小区居民围了一大圈，有的还带上橙子，像过节一样，热闹非凡。我们兄妹5个，个个上台表演节目，好人缘的妈妈，居委会派了8人舞蹈队来参加，妈妈过足了戏瘾，字正腔圆，韵味十足，连续唱了三段越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南京艺术音乐学院学生，受庆祝生日的气氛感染，路过时情不自禁献上了两首高水准的歌曲，把晚会推向了高潮，群情激动。有人跟我说，这种庆祝生日方法很新颖，你们要让电视台来采访，上上社会新闻。我说我们不图虚名，只想让妈妈开心。

　　95年，一贯健康的妈妈突然生病了，我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带着妈妈四处求医。三次住院，中西医看了个遍，最终没能挽回妈妈的生命，于97年1月2号安祥地离我们而去，终年六十五岁。妈妈是那样热爱生活，热爱子女和小辈，那样随遇而安，到那都深受人们的喜爱。妈妈操劳一生，没享到福就走了，我好心痛啊!

　　妈妈从生病到离世，头脑一直清酲，对后事的安排妥妥贴贴，对房产的安排合情合理，真正做到了公正，公平。妈妈的遗言，让我对妈妈刮目相看，想不到没心没肺的妈妈，这么有组织，策划能力，当个领导绰绰有余，可惜太晚了。

　　妈妈的一生，虽然没干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但爸爸妈妈辛勤撫育，教育了五个子女，五个子女都未成为坏人，都是对社会负责，对家庭负责的好人。

　　我的生命是妈妈给的，我之所以能成为天塌下来当被盖，不知忧愁啥滋味，性格开朗，热情好客，豁达大度，心地善良，为人付出，不求回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些都是从小到大，受妈妈的感化。我的性格，我的习惯是妈妈传给我的，感谢妈妈，让我受益终生。

　　(文史语言系 何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