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了二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蒋碧微女士这部跨越半个多世纪,挥毫五十余万字的长篇巨著读完。不禁为蒋、张之间的旷世之恋而倾慕感慨。
碧微女士出身宜兴古城阀阅世家,从小受书香门第、礼教家庭的熏陶。十七岁结识宜兴同乡徐悲鸿,徐先生年少英俊,家学传承,绘画方面天赋异禀。蒋以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遇到这样风度翩翩前程光明的青年,发生倾慕之情是理所当然。在悲鸿私下托人邀其出国时,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与其出逃日本、流浪北京、负笈巴黎。然悲鸿生命中艺术高于一切,异城流浪八年,生活凄苦,对蒋更是疏于照顾。回国后事业蒸蒸日上,声名鹊起,又喜得一双儿女,本以为从此开启了快乐的人生之旅。却又闹出了一场师生恋,登报与蒋女士脱离关系。恋爱不成,竟置妻儿不顾远走他乡若干年。此时,暗恋蒋女士多年的张道藩用无比热烈的爱闯入了蒋的心扉,演绎了长达数十年的倾世之恋。
全书共分二部,上部写《我与悲鸿》,下部《我与道藩》。从篇幅上也不难看出,蒋对于张道藩倾注的笔墨与深情远甚于悲鸿。这部书在台湾出版后轰动遐尔,而在大陆却少有提及。窃以为其一是张道藩乃国民党高级官员。其二蒋、张之恋与传统婚姻观相违逆。毕竟他们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里始终横亘着张的原配妻子素姗。爱情再伟大也难被世俗接纳。然读罢全文却觉得本书不比时下流行的《廊桥遗梦》、《霍乱时期的爱情》逊色。作者蒋女士家学渊源、文字功底深厚、文中用词更是出自《离骚》、《汉书》等名篇。张道藩出身贵州名门,先后任交通、内政、教育次长至台湾后升任立法院院长,为人谦和素朴,才华横溢。在《我与道藩》中有详尽描述。自1926年张第一次写信给蒋隐约示爱到1949年赴台,几十年间蒋、张之间往来书信多达十五、六万字。即使抗战爆发、南京城危,张政务繁忙,仍利用有限的睡眠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在警报声中或防空洞里每日挤出时间写很长的信件给蒋,信中备述相思之苦,满纸热烈奔放。大到战时战况,小到饮食起居,事无巨细,一一关照。甚至在父亲逝世,等待起灵出殡的隙间,他还用铅笔写了一封长函寄给远在重庆的蒋。对蒋之父亲及蒋之一双儿女更是悉心照顾,日机频繁轰炸期间数次奔波看望蒋之老父与孩子。蒋父医院临终,也唯有蒋与道藩陪伴在侧。蒋女士的女儿丽丽甚至与张有书信往来,愿以父视之,其亲密可见。
赴台前在杭州的暂居以及赴台后十年的同居生活中,两人晨昏相守,形影相随。访名山宝刹、诵佳构名句。西窗赏月、东篱种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大有陶然共忘机之境,老来更有平常夫妻间灯下作衣、床前喂服苦乐参半的生活。正如他俩所言:“海枯石烂,斯爱不泯。”然而命运终究在四十年前就已使他们犯下大错。“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令无数人饮恨终身的话也让他们躺枪。道藩对碧微的爱无疑是真挚的、但他终究难逃世俗的窼𦥑。他软弱而寡断的个性终使碧微在十年后毅然挥剑结束了这段既甜蜜又矛盾痛苦的爱情。真挚的爱无须形体相连,你的躯体可以远离,而你的影子终将铭记。且让这份爱伴随碧微女士度过没有道藩的二十年余生。
对于张道藩其人,私下以为或许政治上效忠党国、恪尽职守。感情上却是如此的拖泥带水,优柔不决。与蒋相交数十年中,为妻女另僻住所,长期分居,似乎将毕生所爱都奉献给了蒋女士,然而这爱却是如此的不彻底不负责,且不说几十年中让蒋处于尴尬的情人地位,同居十年后居然又重回妻女怀抱。于蒋于妻都是莫大的伤害。爱与不爱竟如此的泾渭不分,比同时代的张学良之于赵四小姐有着天壤之别。
读罢掩卷,不胜唏嘘。想蒋女士收获如此大爱足以慰平生。无论战乱、逃难、生离死别皆在这份爱前毫不足惧。然美好的爱情若没有婚姻的支撑必难走远,恰如瓶中之花美则美矣,终将枯萎凋零。唯有根植泥土,才可年年花发、代代相生。
爱情如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阴晴圆缺是本真。月圆是画、月缺是诗,仰首是春、俯首是秋。唯拥有此心情,方得自在。
(文史语言系 范永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