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一个寒冷的冬天,毛茸茸的白雪笼罩着松花江畔,伴着轻轻的寒风,我踏着积雪陪同母亲到医院看病,医生检查后放过母亲,却拦住我,医生说母亲得了中晚期胃癌,生命不多了,回家做好准备吧!巨大的打击令我惊愕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努力使自己的眼泪别流下来,那种令人窒息的忍耐,超出了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承受能力,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父亲在我12岁时意外去世了。家中我是老大,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甚至于连倾诉的对象也找不到,我心里发颤迈不动步子,看着母亲坐在医院长条椅上。我说:“妈咱们歇一会”,母亲说:“坐一下也好”,我低着头坐在她身边,她静静的捋着我的头发,什么也没问,心里非常清楚她得的是什么病,那情景整个儿颠倒了,好像我是病人,她是家属。
安排好母亲住院,我回到家中,一进门就闻到饭煮糊的味道,看到弟弟站在锅前翻铲着大馇粥,我把实情告诉了弟弟,他还小不懂母亲的病情,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竟没有一丝泪水,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起来,大声地问,“怎么办哪哥?”咱妈还能活几天,我也哭了,在医院憋了大半天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生活将这个14岁的弟弟推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我这次下乡,家里更加沉重的担子便由他承担了,那稚嫩的肩担得动吗?
回到屋里,看到什么都那样陌生,用麻绳把我下乡要穿的衣服,被褥梱结实,看到弟弟扛着一个木箱进来,说是他把院内家里唯一的小棚子拆了,用木板给我钉了个木箱装东西,我的心在翻滚,弟弟啊!我走你可怎么办啊?
晚上我和弟弟来到医院,看望等待手术的母亲,我说:妈明天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她身子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孩子,你明天要走了,一个人在外我照顾不了你了,想妈和弟弟就请假回来看看,我这里还有两个馒头是邻床阿姨给的,你带路上吃,”这是母亲最后的嘱咐,我迟迟迈不动脚步,心几乎都碎了。
弟弟说:哥,妈由我来照顾,你放心的去吧!被弟弟拖着向病房外面走去,这时母亲用生命的最后力气大声的告诉我,出门在外要好好的生活……。我真想跑回去,跪在母亲床前大哭一场。
天已大亮,弟弟把我的行李搬到了集合地点我胸前带着大红花,听着欢送的喧天锣鼓,站在解放牌汽车上,车下弟弟没拿正眼看我,我看见他眼圈有些红,大概是不愿意让我看见的缘故,我拿出2毛钱让他坐公交车回家,弟弟转身走了,我看着他单薄背影,将这一切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
车启到了,这时弟弟手捧一个纸袋,用他的小手递给我一包熟瓜子,大声告诉我里面有一毛钱,瓜子让我在车上吃,他走回家。汽车开动了,弟弟抬起头大喊着哥哥,向前跑着,我听到了他的哭声,也看到了他满面的泪痕……我再也支持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汽车载着我和那毫无掩饰的哭声,驶过了村庒,驶过了田野,离家越来越远了……
在我下乡2年后,弟弟接班进厂学徒了,母亲去世了,我离开家一别7年。
如今,我明白亲情的爱比海还深,比天还广。我读懂了天下父母的爱心,伟大的亲情将永远在我心底扎根!我也会用同样的深爱回报我的老师,回报我的弟弟,回报社会。使这份无价的亲情永远丰盈!
(文史语言系 马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