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时分,恰遇非常时期,早早地回到房中,信手翻起枕边的闲书。“叮咚”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原来是李老师发来征文活动“我家的人世间”。不禁莞尔一笑,平凡如我,有何动人之处可写呢?然而思绪一经撩起便似水波般荡漾开去。一种温馨的感觉在初春的况远里升起,继而幻化成我笔尖一行行清浅的文字。
忆起年少时住在怀德桥畔西直街上一条幽深的小巷里,巷子逼仄狭窄,窄的地方仅可一人通行。童年温暖的记忆是中午放学回来推开老式的木门,一屋子的饭菜香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爷爷在灶间忙碌的身影,而我总会放下书包一路蹦跳着去巷口的小卖部给爷爷买一瓶老陈酒。看着爷爷端起青花瓷的小酒杯眯起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此时的爷爷应是无比惬意吧?
小巷的生活平淡而和谐,小巷的人热情而淳朴。小巷里住着培养出三个大学生自己却每天在运河上摆渡的艄公夫妻。有培养了陆、空两位军人的老奶奶,还有清丽素朴的房东老太太。幼年的我活泼灵动,爱唱爱跳,承载了他们很多的关爱。犹记得巷子里的海军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漂亮的海绵文具盒,盒上印着一个拉小提琴的美丽女孩,盒里装了满满的大白兔奶糖;犹记得邻居阿姨陪我参加的每一场演出;犹记得房东太太安慰午睡后出来为了划破的衣服哭泣的我。
夏日傍晚时分,家家户户搬了凳子在门口纳凉,张家长李家短小巷里没有秘密处处都在阳光下。而此刻的我在等待着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父亲会骑着他的“宝马”出现在小巷口,父亲的“宝马”是一辆28吋的飞鸽自行车。小巷里的人喜欢逗我:你爸今天不来接你喽!可是父亲无论多晚无论刮风下雨都会来载着我驶向我们温暖的小家。
父亲就是这样踏实顾家的人,高考的最后一天说好由父亲接我,我在门口左等右等,没等来父亲,却看见母亲匆匆跑来,一见我就问:“你爸呢?”我:“还没来”。心急的母亲拉起我就走。跟着母亲上了公交车,我一路趴着车窗向外望,我深信父亲不会食言,他只是工作忙晚一点而巳。果然车窗前掠过我熟悉的身影,父亲正急急地赶过来,对着马路我大声呼喊:“爸爸,回去吧!”
父亲老实能干,但并不木。像《人世间》的周父一样宠着女儿,记忆中他出差上海会给我买漂亮的连衣裙、时尚精致的发卡,还有透明的水晶凉鞋,大大的满足了我童年的虚荣心。
我的母亲俱备一般母亲的优点也有一般母亲少有的缺点。但是少年时代有两件事却是铭刻于心,至今难忘。第一:我好读书的习惯来自于母亲,中学时母亲教我读的第一本书是爱尔兰女作家伏尼契的《牛氓》。作品是反映十九世纪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的爱国志士,牛氓那钢铁般的力量以及不为任何拷打凌辱所屈的品质使我深受教育和鼓励。第二件是我的小情调小浪漫也承袭了母亲,记得当年兰园刚建好,我心心念念想去,好不容易等到周日,却逢雨天。我顿时泄了气。母亲在一旁说:“为什么不去呢?晴天有晴天的好、雨天有雨天的美。”于是,在那个春日午后,杏花春雨里一个打着雨伞的小姑娘在兰园的九曲回廊里流连忘返。至此,我懂得了月圆是画、月缺是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小巷、爷爷、父亲、母亲和可爱的邻居们是我小小的人世间,长大后我曾多次回到那个幽深的小卷,虽是傍晚灯火昏暗,老人们依然认得出我。我会趴在那个我曾经住过的院子门缝往里看,希望还能看到我可亲可爱的爷爷。然而爷爷早巳驾鹤西去,小巷也被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所替代,旧时的新华影院人民剧院也被庞大的亚细亚影城覆盖。而那些亲情与感动像一幅色彩明亮的油画成就了我生命最初的暖色。
人生有念,岁月极美。所有的美所有的暖都会微笑着在时光的岸边轻轻眺望。
( 文史语言系 范永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