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年前的11月25日，天气晴朗，天空偶然从南向北飘着一朵二朵白云，这是我在援越抗美战场过的第3个生日。

　　这天下午3时许，我走出办公的防空洞，舒展一下身子，凝视着晴空，想起母亲有个习惯，父母共生育3子2女，其中有3个儿子远离家乡，大儿子在志在四方的铁道兵，老二支援大西北在青海西宁，老三在守卫海疆的海军航空兵，他们总惦记着儿子，因思子之情，所以，每一个儿子生日时，家里都吃面以示祝福。因此，我仰望晴空托白云捎信给我祖国的亲人，谢谢他们对我生日的祝福!

　　正在此时，震耳欲聋的敌机呼啸声掠空而过，远方传来高炮、高射机枪对空作战的枪炮弹爆炸的声音，一团团火花冒着白烟在敌机身旁炸响，这批万恶的敌机又在疯狂轰炸宋化至克夫一带的铁路桥梁、线路、车站。仇恨的烈火在我心头燃烧，暗暗地使劲“狠狠地打!”忽然看到一架敌机被击中，冒着火球直向下栽。高兴地叫喊着：打得好!打得好!两名飞行员跳伞逃命，一黄一白两顶降落伞，正悠悠地向我一支队队部方向飘来，是活捉美机飞行员的好机会。我立即向司令部作战值班室打电话报告敌情，单保平参谋说，防空哨已报告，并指令教导队派小分队向降落伞飘落地搜索追捕。

　　王福章科长、陈亨初、梅其瑞等战友听我一喊：美军飞机被打下来了!一拥而出到洞口平台上，看跳伞的美军飞行员在空中飘游。王科长说，教导队已派小分队登山搜捕，活捉美国飞行员，是我们宣传报道的好材料，等飞行员捉回来后，你们去专访一下，写篇文章在《战地黄花》快报上宣传他们捕捉的事迹。你们要与教导队保持联系，随时掌握追捕动态。

　　等到天黑，得知：远山无近路，看看降落伞落点不远，可在这卡斯特地貌的大山里找人，一山又一山，一程又一程，登一山又登一山，寻找降落伞，如同大海里捞针。眼看就要日落西山了，一抹晚霞映照着山岭，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们又未带照明工具，为了安全，李宝森排长只好带领全班战士下山返回营地。决定次日再次行动，找到降落伞活捉美国飞行员。

　　次日，天还未亮，李宝森排长为了做到心中有数，醒来后，首先问晚上站岗的哨兵，夜里有没有听到美军直升机搜索营救的迹象。哨兵介绍，没有听到，更没有看到。李排长心想这飞行员跑不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请示教导队刘玉东队长后，带领全班战士继续上山搜捕……

　　晚饭后，接到教导队电话通报：美国飞行员已搜捕到，支队首长要进行审讯。我们宣传科几个人得此消息，立即前往，现场正在审讯中。

　　审讯结束后，我们找了教导队刘玉东队长、搜捕小分队的李宝森排长、李发坤班长进行采访，你们是怎样搜捕活捉美国飞行员的?

　　李排长说：“我们总结了昨天搜捕的经验，今天作了充分准备，出发时，带了一些水、干粮和照明工具。我们先选择了一座较高的山头登上去，进行观察了解周围的情况，那座山，山势陡峭、怪石林立，豋上山视野开阔，一览众山小。但见前面还有一座高山，山下就是坡岭。

　　“我将全班分为两个战斗小组，我带领一个小组继续登山，由李发坤班长带领一个小组在山下周围搜索，相约在坡岭会合。在爬山途中，披荆斩棘，不顾手脚磨破，衣服磨烂，鞋底磨穿，一鼓作气爬上山顶向四处暸望，突然看到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凹地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顶白色的降落伞。

　　“目标的出现，顿时使大家兴奋起来。我大声呼叫山下的小组，要求他们迅速向那个方向前进，到达目的地后鸣枪联系。我们山上这一组又一次领悟到上山难、下山更难的滋味，跌跌撞撞，举步维艰。刚下到半山腰，就听到了联络的枪声，立即迅速向那个方向靠拢，我们赶到时，李班长带领的小组已将降落伞从大树上弄下来了。

　　“找到降落伞，飞行员也不会跑得太远。我们仔细观察地形后，经过分析，决定再分为两个小组，在山凹四周继续搜捕，走了一段，李班长手搭凉棚抬头观察，发现不远处的半山坡有一个山洞，通向山洞路上的杂草、树叶有踩踏的痕迹，这令我们兴奋不已，一面喊我向他们靠拢，一面互相打手势，上!李发坤利用地形地物弯腰前进，首先接近山洞，随即跟上来的战友把步枪保险打开，用出国前学习的几句英语，向洞内喊话：“缴枪不杀!”“我们宽待俘虏……”

　　“喊话后，洞内毫无动静，一片沉寂。有的战士就想向洞内开枪，毃山震虎，进行火力侦察。但立即被我制止，一是怕弹头反跳伤自己人，二怕将飞行员打死就失去了抓俘虏的意义，我们一定要智擒，活捉美国飞行员。

　　“这时，李班长低头看见脚下有很多小石块，就决定扔石块进行侦察，扔了几块，开始仅听到石块碰击洞壁的声音，再扔几块后，突然听到洞内传出一种石头碰击鼓面的声音，细听这种声音又有点像篮球落地的咚咚声。我和李班长都是大个子，支队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对这种声音有着特殊的亲切感，这种空灵的声音，告诉我们其中必有故事。

　　“这时，有两名战士主动请战，向我要求带枪进山洞搜索，两名战士进入洞内后互相掩护，时儿侧身前进，一会又改为俯卧前进，在边前进边喊话无答应的情况下，他们‘咔嚓’一声拉动了枪机，这一动作还真灵，那名美军飞行员听到拉枪栓的声音，马上发出了“哇哇”的叫喊声，我大声命令两名战士不要开枪，抓活的。阴暗处的美军飞行员也非常听话地站起来，乖乖地举起双手跟随两名战士走出了山洞。

　　“随即李班长带了几名战士进洞搜查，这一搜，就搜出了不少战利品，还有一只橡皮船，这时战士们才弄明白，原来哪咚咚的声音是有块石头砸在美军飞行员的橡皮船上。

　　“这时已经是下午2点多钟了，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俘虏终于抓到了，我们带着胜利的喜悦，坐下来休息一会，吃了一些带来的干粮和水，旁边的那位被俘的美军飞行员看到干粮和水，眉宇间立即露出羡慕渴求的目光，我们也给他分了一份，当我把同战士同样多的食物和水送到他手中时，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抓到手就大吃大喝起来，看来他连渴带饿已经受不住了。”

　　我们听了李宝森排长介绍的搜捕经过，事迹生动感人，你们不但智擒了美国飞行员，还模范地执行了我军宽待俘虏政策。你们知道越南老百姓对美国侵略军恨之入骨，若见到被俘的美国飞行员，不是拳打脚踢，就是棍棒敲打，有的被打伤甚至被打死。那么你们是怎样把被俘的美军飞行员安全地押送到驻地的?

　　李排长继续介绍：“当时我想，大张旗鼓地把他押送回去，如果在半路上被越南老百姓发现围住乱打怎么办?老百姓硬性不让带走又怎么办?带不回去就无法审讯他，也无法向上级交待。

　　“我和李班长商量，怎么办?还是李班长点子多，他看到美军飞行员个头和他差不多高，心机一动，办法来了，李班长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给美军飞行员穿上，给他戴上盔式帽，再把自己的苏四三式折叠冲锋枪取出弹夹，给他背上。李班长换上战友的衣服，虽然小了很多，也不管不顾了。为了分散老百姓的注意力，顺利返回营地，我让3名战士带上缴获的降落伞、橡皮船、收发报机等物品先走，并要求他们一路搜索前进，发现情况，随时派一名同志回来报告。

　　“返程路上，走了一会，李班长走在前面，被俘美军飞行员紧跟在他的后面，经过化装安排，不仔细看，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位飞行员的真面目。当我们路过村庄和越南老百姓面对时，小分队就高唱军歌，那位被俘的美军飞行员的悟性也高，遇到这些情况他主动将帽沿拉下，将头偏向另一边。就这样一路顺利地将被俘美军飞行员押解到营地。”

　　听了李排长的介绍，巧妙伪装押送俘虏，顺利返回驻地，经过审讯得知，被俘美军飞行员叫斯旁·唐纳德，25岁，未婚，美军上尉飞行员，才从美军纽约航校毕业，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是从北部湾航空母舰上起飞，这次飞行任务是执行对空袭效果的侦察，飞机上共有两名飞行员(另一名美国飞行员被中国援越抗美的高炮部队擒获)。

　　按照中越两国政府协议，我军抓获的美军飞行员必须在24小时内移交给越南政府的约定，我支队按协议按时限将美军飞行员斯旁·唐纳德移送至越北军区驻支队军官联络组。

　　后来，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教导队“智擒美国飞行员斯旁·唐纳德”事迹写成战例，在部队广泛宣传。

　　我又过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生日。

　　(文史语言系 张锁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