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中国是诗的国度,怎么体现?中国的诗就像弥漫在空气中的负离子,充溢在空间的上上下下。在二十四节气中,清明节就是一首诗,因之唐代的一首诗,让古老的清明节至今氤氲着诗情诗意。

　　晚唐诗人杜牧是写七绝的高手,七绝是古典格律诗的一种格式,每句7个字,共4句28字,就是这短短的28个字,在中华诗词的星空中构成璀璨的一角。

　　杜牧的一生留下了一部《樊川诗集》至今有多首七绝在一千五百年之后,依然能脍炙人口,活在当下的课本教科书中。他的《清明》诗就是这样的一首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正如学者周汝昌先生说的,此诗没用一个典故,没有一个生僻字。为什么这么一首语句不华丽很直白的诗成为“清明第一诗”呢?这就是诗与节气结合、与诗人情绪融合妙不可言的结果。

　　节气的习俗影响人,节气的天气干扰人,此刻诗人的心情左右人。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天气,特殊的心情是能产生好诗的内因外因,杜牧的《清明》诗恰恰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清明节最主要的习俗是扫墓祭祖,扫墓面对的是亡人,正像冰心曾经说的:“清明扫墓,虽不焚化纸钱,也可训练小孩子一种恭肃静默对先人的敬礼。”清明扫墓是中国人从小训练的家教一部分,杜牧的出身不仅是官二代,更是学二代,扫墓祭祖敬爱长辈当然不在话下。

　　杜牧的家谱是有据可查的,他的16世祖杜预是晋代大名鼎鼎的军事家,其曾祖杜希望是军功显赫的将军，其祖父杜佑是正国级宰相，还是大学问家，著有历史上重要的典籍《通典》，杜牧曾这样炫耀:“旧日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第中无一物,万卷书堂。”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富二代兼学二代。

　　杜牧23岁就写成了《阿房宫赋》,家世显赫胸怀锦绣,当然心高气盛,但怀才不遇。这个时期他抑或是寻找祖父做河西节度使的足迹,游历了山西“并汾”(今太原汾州)一带。此时的晚唐晋冀交界一带被军阀割据，民生凋敝遍野荒寂，他这样描写上党区:“黄沙连海路无尘，边草长枯不见春。日暮拂云堆下过，马前逢著射雕人。”恰恰在此等荒凉背景下，赶上“清明节”还“雨纷纷”,诗人怎能不“欲断魂〞。万般愁肠本无异,借酒浇愁今古同。杜牧在晚唐末世时代加上个人的壮志难酬,更何况是凄凄雨中的清明节,闲适饮茗茶,愁肠喝闷酒于是通过“借问”,点出来千古名村千古名酒～杏花村。

　　一个雨天的清明节,一个魂牵梦萦的异乡客,一个可爱的牧童,目光忽然指向了充满诱惑的一个酒乡酒馆,是不是心先醉了?

　　清明是廿四节气中少有的堪称为节的日子,它与端午、中秋、春节并列为四大节,是节气中虽非唯一但也是仅有的。有杜牧绝美的诗助势,成就了诗样的节气。由此想到顾随先生说过的:“读之不受感动的诗必非真正的好诗,好的抒情诗都如伤风病,善传染。〞真的是绝佳的比喻,好诗产生的连锁反应,能让美好的情绪美妙的遐想美丽的场景播散开来。但比喻常常又是蹩脚的,当下最好别说伤风流感,更别说像眼下的新冠病毒,传播之速如此震心破胆、惊天动地。但希望,清明时节保持诗一样的心态,虽庚子年清明时节背景有一定的缺憾,葆有诗人的胸襟眼光,把不完美的生活过成诗,让清明还原成一首诗,可以吗?

　　清明,本来就是一首诗。您说呢?(文史语言系胡存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