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今的老人生活丰富多彩,很多人都选择了老年大学。
常州老年大学坐落在健身路9号,一大早,健身路上便人来车往,喧闹繁忙。门边高大的老梧桐伸展着长臂,招呼着众人。暖暖的朝阳照在高楼的"常州老年大学"六个大字上,熠熠生辉,为繁华的商业街平添一缕文化气息。
健身路原来叫大观路,我们小时候把这一带称为三牌楼,那时的路口还有个残旧的牌楼,牌匾上的“中吴要辅"四个字,据说是明代侍郎徐熙所书。文革前拆掉了。三牌楼后面原来有座大观楼,相传是三国周瑜所建,解放前毁于战火,大观路路名即由大观楼而来。
学校的对面,是常州旧时四大私家花园中的"未园"。新中国成立后,这儿曾经是常州市第三初级中学的后花园,也是我的母校。据说当年建造这座园林的钱遴莆先生是做木业生意的,木上加了一横是"未",提醒自己永不忘本。但对我们来说,这里原来的一景一物,一花一木,已经伴随着少年时的读书声和戏嘻声,深深地隽刻在我们的脑海中,成为了终身记忆。当时无忧无虑的我们怎么都没料到,未园二字,竟以未完成学业之园,伴随着北去驳船的汽笛声,成了我们当年知青的一大憾事。
学校西面是常州市第二中学,即大名鼎鼎的,创办于唐肃宗至德年间的常州府学所在地。在12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这片书声琅琅的土地不知哺育了多少江南学子。常州府学旧时的主体建筑现存大成门、明伦堂、尊经阁。大成门东向,单檐硬山式上下二层,气势庄重;明伦堂面宽三间,进深九檩;尊经阁为硬山顶楼阁,上下各五间。光绪年间的常州地图上,文在桥头,状元坊、会元坊、解元坊,在常州府学门前一字排开,尽显常州的文豪与大家之气。
老年大学所在地,也是常州历代府衙的所在地,遥想府衙当年,从唐代开始,几度战火毁,几度重辉煌,坐镇在肥沃的中吳大地,继往开来,壮我伟业。尽管现在已全无踪迹,但我依然认为,常州老年大学是占了一块显贵的常州文脉宝地。
二、
范炎培是我在老年大学文史语言系吳文化专业课上接触到的第一个老师。他1944年出生,比我长了八岁,当了一辈子教师,桃李遍天下,退休后专攻吴文化,出了不少书和论文,是中国该研究领域的知名人物,目前是老年大学的应聘教授。
他腿有疾,却从来不肯坐着讲课,说是坐着讲,显得对学生不尊重。我想起了民国时期的刘文典老先生,总是坐着讲课,同样的指点文字、融会贯通、传道解惑,讲课风格却大不一样。课内课外,博物馆内,苏州,无锡,常州,镇江的历史经典处,到处留有范老师儒糯的授课声和倔强的身影。
他自豪于他的姓氏,以范仲淹的"先天之下忧而忧"为己任。据说范仲淹一辈子都没去过岳阳楼,却写出如此惊天泣地的《岳阳楼记》,无论是湖上风光,还是忧国忧民之情怀,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他也有幸与黄炎培同名,黄炎培在延安见伟人时曾提出过著名的历史周期律,那段关于中国民主的交谈将永世留存。
范老师与周有光老先生是忘年交,著有《周有光年谱》和《岁月时时有光,110岁周有光访谈录》,并在课余,与我们说了很多周有光的逸事。有次他十分遗憾的告诉我,浙江大学的某些人抄袭了他的《周有光年谱》,我让他提告,他却说没时间。言谈之间,一派儒学长者的风度。
我后来又听了孔云慧和周凌枫老师的世界文学课,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们:青年才俊。他们的讲课水准和学术修养,与正规大学的教授们有得一比。今天的老年大学确实是人才济济。
三、
我有好多同学和发小在常州老年大学听课,更有好学者,同时学了四、五个专业,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度过,还有一些同学和朋友在当学校的管理员和教员。大家一起交流时,感觉十分轻松,愉快。与其说生活中没有窘境和尬迫,不如说他们已经看透了生活的本质,站在了生命的高端。
他们在这个熟悉的、平淡无奇的、理所当然的世界上,通过老年大学这个平台,依然热衷于发现一个个亮点,依然对风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充满着好奇心。
他们在追逐年轻时候的梦,努力实现少年和青年时的梦想。在轻歌曼舞中,在器乐演奏中,在乡音浓厚的诵吟声中,在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中,在精良的插花艺术和食品中,在一件件获奖和没有获奖的书画作品中,一次次回到了年轻时光。
他们是雕刻艺术家手中的玉质宝贝,在经历了一次次严酷的切割和精雕细琢后,正在进行最后的打磨和抛光,努力使自己完美、更完美一些。
他们既有苏东坡的潇洒和豪放,"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们也有李清照的浪漫与激情,表面上看起来"海棠依旧",实质早已参悟了人生,在雨打风吹,"绿肥红瘦“的壮美中,静享平淡与简约的美好时光。
老年大学,这一新颖的老年生活方式,正在成为新的选择,捷步走进各式老年人的生活,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欢迎和尊重,为老年人的生活带来了靓丽的风采。恰如常州老年大学校训所示:"我快乐,我健康,我时尚,我们永远年轻"。(文史语言系 钱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