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来我校古诗词班学员王增和
古诗词班 施中民
2017年11月22日,星期三。常州晚报以半个版面的篇幅,登载了一则动人报道年近古稀的王增和以学生身份,探望当年的小学老师徐雅青。
当年,还是小学五年级学生的小王,曾经得到过徐老师的特殊馈赠——两本数学课外书。今天,身为解放軍通讯工程学院教授的老王,恭恭敬敬递上几冊自己毕身潜心研究的力作专著。一曲尊师重学,传承情谊的佳话, 瞬间传遍龙城。
王增和生长在一个书香门第,因其是家中幼子,母亲昵称他为“毛毛”。现在王增和的网名就叫“毛毛虫”。以他自谦说,毛毛虫只有着眼宽阔的世界,奋力登攀那齐天的树冠,才可能羽化成蝶。
在常州市一中读书时,班主任鉴于他天资聪颖品学兼优的秉赋,竭力捧他为学霸典型,並鼓励他跳级励众。怎奈“文革”开始,哀鸿遍野,一切化为了灰烬与泡影。
1968年身患重病的毛毛虫,暂时躲过了上山下乡的劫难。立即拿出班主任为他“跳级”而准备的高中课本,废寝忘食地学起来,即使窗外武斗连连,杀声不断,刀光剑影,枪声突突,毛毛虫仍是心无傍骛,书不离手,胸中只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情结。他还把培根的名句《知识就是力量》,贴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1970年毛毛虫跟随父母全家下放到高淳。务农四年后,被附近一所初中聘为“代课老师”。说是代课,数学,语文,以及其它副课都得教。一天他从愁眉苦脸的校长那里得知若无人教英语,开不出外语课的话,本学校将面临撤、并、转的结局。毛毛虫居然自告奋勇拍板下来,由他来挑教英语这个十分沉重的担子。
综观现今社会人才济济,在一个学校同时能教语、数、外三门主课的先生又有几人?被生活环境逼上梁山的王增和唯一想法就是学校不能倒,饭碗不能丢。接下去唯一办法就是“学”会顶上去!跟收音机学,跟老教师学,跟上过北航大学的哥哥学,总之拜能者为师,尊书本为圭臬。经过夜以继日地学,宵衣旰食地学,王增和终于从容站稳了三尺讲台。
从1972年开始,已有部份农机、师范类大学开始招“工农兵学员”。那些推荐与照顾名额即使像雨点,也落不到毛毛虫身上。因为有人总把“好人不下放”挂在心上。
直到1977年冬,中国正式恢复高考。毛毛虫凭用牛顿力学结合数学分析,对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轨道参数的计算,获得同等学历证明,取得高考资格。
考场上的毛毛虫如鱼得水,作文是成竹在胸伏案千言;数学是道士画符一挥而就,外语更是得心应手妙笔生花。一鸣惊人地夺得文化大省江苏的理科状元。肥水不落外人田,南京大学立即把毛毛虫纳为本校天文系学生。
南大毕业后,毛毛虫继续向上奋进。在1983年考上解放军通讯工程学院的天线专业研究生。寒窗三载,一毕业就被截住留校担任教员。2001年底晋升教授。
退休后的王教授定居南京,享受正师级待遇。丰厚的薪酬,带来丰富的物质享受。然而赋闲在家的毛毛虫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东西。至于缺啥自己一时也说不清。
直到去年六月,一中的六六届初中部搞毕业五十周年庆典,王增和才与失联多年的同学们团聚。
畅谈老年生活时,接连几个同学都盛赞常州老年大学教学质量高,门类多,学科全,是一流的充电基地。尤其是颜正源老师的古诗词课,这位真人不露相的老教师有个性、有才气,手中还备有金秋诗社,北岸诗社,虚席以待有心人,平台是那么的宽阔且高端。
众人的异口同声,触动了毛毛虫心中最敏感的神经,他想到母亲在世时,看着他重理轻文偏科严重,整天矿石收音机,电子管,半导体的忙得不亦乐乎,忧心忡忡。还曾痛心疾首督促毛毛恶补中国传统文化必修课。怎奈当时的极左思潮已提出砸烂“孔家店”。谁还敢去触碰封、资、修“高压线”?以致王增和觉得自己老来还能用数学微积分解决生活难题,却对文言文的经、史、子、集一窍不通,对之、乎、者、也十分的排斥,这不枉为了中华儿女吗?又如何告慰慈母天国之灵?于是毛毛虫立即跟着老同学到常州老年大学古诗词班报了名。每周一下午二时到四时,每学期十六节课时。
南京与常州相距136公里。打车322元。火车相对便宜,高铁城铁是64.5元,来回一趟,加上伙食费接近二百元。即使自己工资高能承受这一负担,来自家庭的问责,亲友的疑惑,实在无法自圆其说。增和开始动用自己云计算机般的大脑。运筹、计算、排列组合、筛选,规划车次的衔接与转换。竟然得到一个绝佳经济路线。南京——丹阳——常州,28.4元,费用立即腰斩。多么令人振奋的结果。
古诗词是国学的一个分枝,是古代特殊的语言文学,她的传世,带来远古真实的信息,涵盖了政治、社会、历史、人文、习俗、等无数经验教训与成败得失,是灿烂中华文化皇冠上的一颗明珠。
遗憾的是“文革十年”造成巨大的断层。能弄懂“格”与“律”,“平”与“仄”的人少之又少。像颜正源这样能懂,能教,能写的国学大师级人物,堪与大熊猫比珍贵。
毛毛虫又一次把自己跪定在起跑线上,这一次“苦学”的平台又是如此的高端与宽广,除了枯躁还是枯躁。
颜老师当了大半辈子“教书匠”,知道教学上如何行之有效,游刃有余。诗人及诗词的时代背景,历史状态与现实现代进行类比,古人心态习俗及欠科学的看待世上万物,衍生出无数趣闻轶事,“典古”虚虚实实,颜老师是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听得毛毛虫目不转睛,醍醐灌顶。
一次,颜老师讲皎然诗《寻陆鸿渐不遇》,末句“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时,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斜”字,並在边上注出xia音,在大家习惯的普通话xie(协)音上打上叉。毛毛虫一惊一喜,立马举手提问“这不是标准常州读音了吗?”,“对了,这正是我接下来打算讲的内容”。颜老师从古代中原即黄河流域的“河洛语”如何变成当时的法定“国语”,因为“五胡乱华”,西晋过渡到东晋,大批文人学士官僚南迁到富庶的长三角地区,使常州话变成“中原正音。所以用常州话读古代用中原正音写出的诗词,会一拍即合。以致现今国学提倡的“常州吟诵”就是明证。一席话讲得得学员们茅塞顿开,喜形于色。
毛毛虫的兴趣来了,课外还学起平水韵等诗词基础理论。时不时用数学罗辑来推理,重现历史场景。
一次,颜老师教学内容是讲解唐时常州金坛诗人戴叔伦的两首诗。讲着讲着诗人名字变成戴叙伦。课后,毛毛虫在电脑上一搜索,居然是有一个叫戴叙伦的唐朝诗人。这俩人是同时代的俩个诗人,还是弟兄,抑或是同一人?毛毛虫全抛旅途的风尘疲劳,书房外万家灯火在渐次熄灭,毛毛虫的台灯亮到曰出。清晨,当一缕阳光带来无限希望与朝气时,古诗词班群的每个人都看到毛毛虫的清晨问候表情,以及他查证后的结论——戴叔伦与戴叙伦是同一人。《三闾庙》诗是任抚州刺史时,凭吊屈原而作。《兰溪棹歌》是自请当道士后,归隐越中所作。毛毛虫一夜无眠,解除了全班学员心中的疑惑。
王增和执着地往返于南京-常州,王增和好样的。常州老年大学因有你这样好学的学员而骄傲,我们因为有你这样执着精神的学友而倍感自豪。